鬼泪幽

下午，两人换了身寻常打扮上街。

“你不怕像上回一样遇到杀手吗？”景仪问他。

聂怀桑摇着折扇晃悠悠地走着，“不会的，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，再动手就会露出破绽。”

“来来来，二位公子，瞧一瞧看一看，夷陵老祖画像，五文一张，十文三张！”

蓝景仪上前看了眼，差点笑岔气。

画像上的魏无羡异常俊美，仿佛怕不够明显，还在脸上添了些红晕，怎么看都觉得像没卸妆的莫玄羽。

“这位公子你别笑啊，当初我卖的画像都画得青面獠牙，结果有人说，魏无羡好歹是世家公子榜第四的人，叫我画得好看点，这不就成这样了。您买几张回去，贴家里，保证什么邪祟都没了。”

“这也太好看了吧。”聂怀桑说。

“还是这位识货，您买几张吧，我卖您便宜点，三文一张，十文五张，怎么样？”

景仪看着聂怀桑买下了一个摊子，老板很激动，还附送了他几盒胭脂。

“谢谢您了，这些胭脂带回去给娘子试试。”

“多谢老板。”聂怀桑接过胭脂问，“不知您这还有什么别的画像？”

“有啊！您二位是来清河玩？应该听说过聂家宗主聂怀桑吧？”那人在箱子里翻找着。

景仪憋着笑：“当然知道。”

“我当初也和别人一样以为他就是个废物，没想到这么厉害……”老板掏出一叠画像，“我再送您三张他的画像，一张贴大门，一张贴大厅，还有一张贴床头，保证你一家老小平平安安！”

聂怀桑抚额：“他能保什么啊……”

看着画像上高大威猛一脸胡茬的“聂怀桑”，景仪彻底憋不住了，这老板的想象力真丰富啊……

走过那个摊子后，聂怀桑问他：“真这么好笑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！”景仪捂着肚子，“魏前辈那张还勉强算像，你，你那张怎么画成那样？”

“这么开心，要不回去把它贴起来？”

“算了吧，贴起来人家还以为这是聂家新出的通缉令呢！话说你为什么把魏前辈的画像全买下来？”

“回头我送给含光君。”

两人接着走走逛逛，来到一座花里胡哨的楼阁前。

“倚翠阁。”景仪念道，“怎么像是个青楼的名字。”

“没错，就是啊。”聂怀桑带着他走过去。

景仪赶紧站住，“你你你干嘛带我来这！”云深不知处禁止出入青楼的！

“我只是来这听曲，你别多想。”聂怀桑牵着人往里走，“虽说是青楼，可是曲子唱得不错。”

隔着一面青纱百花折枝屏风，蓝景仪听着聂怀桑和人说话。

“嗯……我就来听个曲……不要人伺候！什么？有新曲子，那就听听。”

他走回来坐在景仪身旁，看着某人好奇的眼光，说：“你要是想见见这里的阵仗，我去叫人进来。”

“别别别……”蓝景仪对他彻底无语，哪家宗主带着自己夫人逛青楼听曲啊？

歌女抱着琵琶走进来，隔着屏风给二人行了个礼，然后坐下开始调音。

她弹拨出一串小调，唱了起来：

“我有一段情啊，唱拨拉诸公听呐，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啊，让我来唱一曲春山恨……”

听着听着，两人都有些尴尬……

聂怀桑叫停了歌女，“姑娘，换首曲子行吗？”

那歌女又唱了白朴的《双调 乔木查 对景》：

“岁华如流水，消磨尽，自古豪杰，盖世功名总是空，方信花开易谢，始知人生多别。忆故园，漫叹嗟，旧游池铺，番做了狐踪兔穴。休痴休呆，蜗角蝇头，名亲共利切。富贵似花上蝶，春宵梦说。”

“方信花开易谢，始知人生多别。”蓝景仪默默念着。

聂怀桑说：“人往往少年时快活恣意，然后越活越觉出人生不易，像那鲜花，繁盛时人人欣赏，凋落后无人问津，花开花谢，到头来还是一场空。”

“过程才是重要的，不是吗？”

“是啊，趁自己还好好活着，就开开心心地过下去。”聂怀桑起身，“我们接着去外面走走。”

天刚擦黑，街上的店铺挂起了灯笼，叫卖声此起彼伏，蓝景仪让他牵着，听聂怀桑讲从前的事。

“这家店的洋糖很好吃，我小的时候大哥常给我买……这里原先是家古董铺，前些年搬走了……那是个戏园子，之前的角儿走了，唱得不好听……”

“咕咕咕……”蓝景仪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。

聂怀桑停下脚步，“饿了？走了半天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
两人来到一家街角的小馆子。

“呦！是聂宗主啊！好久不来了，来点什么？”头发花白的店主问他。

“张伯给我们来两碗面吧。”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。

“看上去你常来这。”

“张伯无儿无女，一个人开家饭馆过日子。”聂怀桑收起扇子，“我爹没了的时候我还小，哭着跑出家，坐在他门口发呆，大哥带着人找来的时候，我坐在厨房的板凳上吃面，味道特别好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景仪问他。

怀桑笑着说：“后来我就被拎回了家，隔三差五还溜出来吃东西。”

“面来了！”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，“从没见你带人一起来，这位是？”

“我夫人。”